第四百二十一章 明月相思局 全文终-《矜贵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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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婚那一日,他一身绯色喜服,不胜酒力的被婢女扶入房中。母亲说,喜帕要由夫婿来掀。她等着,等着……
眼前,是浓浓的红色,透过氤氲的红色,她隐约能看到男人绯色的身形。
她以为。他该是欢喜的,他会来掀喜帕,会携了她的手,会唤她一声明月……可是,他的声音很好听,只是听在她心中,却仿佛带着浸骨的寒。她不知道他哪里得来那么大的胆子。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笃定她不会怒。他说。他并不想娶邺城这位名动天下的城主之女,也不屑来攀附齐氏。
他还说,他心中有人。
只是其父相迫。若他不来此,他的心上人难保性命。
真是笑话,天下最大的笑话了。她,齐明月。竟然会……竟然会嫁这样一个男子。叶绯……叶绯。这名字瞬间沁进了她的心底,疼。死命的疼。
她不知道别的姑娘对于新婚之夜是什么感觉,或娇羞,或喜悦,而她。只是心冷。她的喜帕,最终是自己掀开的,那时。已近天明,而她的夫君。那个叫叶绯的男子负手立在窗边,看样子,枯站一夜。
悔吗?
她不知道,她只知道,望着窗边那个单薄的身形,她突然觉得不恨了。
他没有欺她,也未瞒她,而是在成亲当日如实以告。有人会说,为何不拒绝?为何不提前告知?事实上,在邺城这个地界,没谁敢忤逆她父亲……何况他的心上人还在其父手中,她选中了他,而他,别无选择。
他们便这样成了夫妻。
有名无实的夫妻,夜里,他们各据一边,他们中间,永远隔着一个人的距离。
父亲问他,他待她可好?她回,好,很好。
母亲问他,他待她可好?她回,好,很好,好的不能再好的。而她眼中的湿意,是喜极而泣。母亲轻叹,只叮嘱她……能成为夫妻,是百世修来的福份。
她点头,她知道自己要惜福,她知道母亲看出了异样,也知道母亲终究心疼她。
所以,对于她的决定,母亲虽不赞同,却接受。有这样的父母,她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姑娘。哪怕她的夫君心中装着另一个女子。
父亲原本定于她及笄之后将城主之位交付。可最终,父亲只说让她暂代,而没有交出城主印鉴。
她自幼所学皆是为此,她自信能当好这个城主。只是……她的夫君终日无所事事,每日负手立于窗前,那样一个男子啊,明明该是比海堂花还要耀眼的男子啊,如何能这般荒废下去?
于是,她成了个只知道玩乐享受的代理城主。周均来寻她,见她望着园中的牡丹发怔,不由得摇摇头。“你小时候虽喜折花,长大后倒不见这喜好了,如今又重提旧习吗?”她笑的无赖。“不可以吗?我发觉折花这习惯挺好,看着一朵朵花在自己手中凋零,碎成无数瓣,实在是件能让心情变好的事。”
“……为了一个男人,齐明月,你真出息。”周均怒声过后,甩袖离去。
是啊,为了一个男人,她成了个不学无术的,成了母亲最最不希望她变成的模样。
邺城在叶绯的治理下很是国泰民安,百姓丰衣足食,不管遇到什么难题,他都能迎刃而解,渐渐的,他的盛名日甚。这是她喜于见到的,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意他有多深?
真的到了为了他不惜一切的地步吗?
可如果没有……为什么看到他偶尔展露的笑颜,她便觉得自己的心比吃了蜜还要甜。
她想,他即喜欢,有什么不可以的,这世上之事,只要他喜欢,便没什么她不能为他办的。
一年……
两年……转眼,她十岁了。母亲说,这是女子最美好的年岁。这两年多时间里,母亲和父亲偶尔归来,看到他们夫妻‘恩爱’,至少在父母的眼中,他做的极好,对她呵护倍至,待她如珠如宝,只是一旦他们回了房间,他便永远离她一臂距离。这距离,像天堑,她想,自己一生恐怕也跨不过。
也许有人奇怪,她是谁啊?
她是齐律之女,她的父亲乃当世顶顶的权贵,她的母亲身份亦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。她受了委屈,为何不告诉他们……如果他们知道,必定不会让她受这委屈。
可是,怎么告?如何告?
告诉他们,他们的女儿成亲快三年了,却还是个小姑娘。告诉他们。叶绯心中另有所爱。
依她父亲的性子,那等于叛了叶绯死刑,而她,不舍。
千言万语,终究不过一句不舍。便为了自己心中那份不舍,这些苦,她宁愿受着。
她便不信他的心是石头铸的。她这般捂上一世都捂不热。
其间周均似乎看出异样来。不止一次来寻她,问她何必如此?
这些年来,如果有件事让她觉得惊诧。那便是周均始终未娶妻,周伯母简直愁白了发,周均已经二十有六了。若是成亲早些,恐怕孩子都能上学堂了。可是他依旧未娶妻。
如果是三年前,她确是懵懂不知。可是三年后的今日,她如何不知?
原来当初母亲那句问话并非戏言,周均……周均啊。
说不上在心中周均是什么,以前是兄长的。现在……这世上,周均最是知道她的苦,周均最是懂她。周均也最是……心疼她。
可终究,那个叫叶绯的男人浸了她的心。浸的太久太久,久到便是哪天他们当真不能继续走下去,她也不能再让心中驻进另一个人。
变故发生在她二十岁那一样,他们成亲四年多了,这四年时间里,足够让她从他身上挑出千百个优点,自然也足够她爱上他。他精明,他内敛,他孤傲,他清高,他同时又是平易近人的。
他们现在像朋友。偶尔也会说说话。他们的距离永远隔着一臂。
近一年时间,邺城诸事皆交由他手。父亲倒也未曾说什么,只说既然她无心,交给叶绯也是一样的。叶绯当时神情震惊,似乎不相信自己那向来高傲的父亲会这般看重中。
她想,自己能给他的,便是这份来自百姓的赞誉了。
她想,她的父母并非世俗之人,他即是可用之才,将邺城交于他手也是应该。而她,其实乐得清闲。
虽然安慰着自己,可终究,心中是失落的。连父亲都肯定了他,可见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。他唯一不好的,也许便是不爱她吧。
而让一切改变的那日,与以往也没什么不同。他出门议事,她在后园无聊的折花……
然后婆子来报,是门外有个姑娘,扬言是叶绯的亲人。亲人?姑娘?这几年来,叶家从未派人过来,如今……她突然觉得遍体生寒。
她的预感向来不错,当夜,他推门而入,表情是前所未有的……忐忑。
随后他告诉她,那姑娘实是自幼服侍他长大的。便是连名字,都唤了‘红衣’。
叶绯,红衣。她想自己知道了一切真相。
而那时,正是父亲将归之时,父亲这次归来,将会交出城主之位?
她以为,她这几年来无所做为,简直便对不起父亲曾经的教诲,父亲该是对她失望透顶的。这城主之位,父亲或许便会直接传给他。毕竟他在邺城的名望如日中天。她告诉他,再等几日,等父亲走后,怎么安排,由他。
他点头。
随后的几日,果然不见那个叫红衣的姑娘。
只是父亲最终依旧把城主之位交于她手。父亲将城主印鉴交至她手之时。含笑道……他的女儿,本事如何,他会不知。叶绯固然是个能人,只是他的女儿若施为起来,定不会输叶绯一分。
那时,叶绯的脸色十分苍白。他也许从来不知道,这个他不得不娶的姑娘其实是个自幼被当成继续人教养的。
他会的,她皆通,不过是不想看他整日颓废罢了。
她笑笑,扑进父亲怀里。
父亲再次携了母亲远离,这次他们要前往温柔的南境,据说那里山青水秀,母亲身子这几年越发的不好了,父亲已决定带母亲定居南境。
父亲离开后,她开始接掌邺城大小诸事,叶绯始终沉默着。
她曾说过,红衣任其处置。
她以为他会将红衣收进内院,毕竟这红衣姑娘年岁不小了……她便让自己睁只眼睛闭只眼睛。最终他只让红衣进府做了丫头,这倒让她惊诧。不过她想,也许是掩人耳目吧。
自此后,她经常看到红衣。
那是个温柔的姑娘,也只是温柔罢了。像世上所有的姑娘。因着出身低微,不管是待人处世都透着几分怯意,也许便是这怯意才惹人怜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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