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 7 众生皆苦,你是草莓夹心糖-《不愿悄悄喜欢你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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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俏俏抱着一杯卡布奇诺,将电话事件复述了一边。

    唐青瓷气得不行,怒拍桌子:“这什么死狗男人啊!咱不要他了,找个更好的!”

    俏俏怔怔地看了唐青瓷半晌,眼泪又掉了下来,喃喃着:“可我舍不得啊,唐总,我太喜欢他了,连梦里都是他。我知道这样没出息,可我控制不住……”

    到最后俏俏已经说不出话,只是不停地哭,眼泪噼里啪啦地砸在木质桌面上,很快汇成小小的一摊。

    “喜欢”这东西到底有什么魔力,居然可以让人无限制地低到尘埃里,再从尘埃跌进地狱,无休无止地沦陷。

    什么尊严什么骄傲,什么坚定不移什么原则信条,统统不要了。他只是对你笑了一下,你就毫不犹豫地把心剖了出来,搁在他面前,告诉他,你看,里面全是你。

    你看,我这么喜欢你,你怎么舍得联合别人一块来欺负我。

    有客人闻声看过来,唐青瓷拍着桌子吼回去:“看什么看!没见过别人哭啊!”

    这一嗓子吼得太过气壮山河,于是更多的客人看了过来,一个男生语带惊喜地叫了一声:“唐青瓷!”

    唐青瓷脸色一僵,迅速回过身去看了一眼,然后拽着俏俏的手起身就走。俏俏被她扯得踉跄了一下,咖啡杯翻倒,深褐的液体洒了一桌子。

    说话的男生迎上来拦住两人的去路,俏俏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样貌,唐青瓷抬脚便踹了过去。踹在那人的膝盖上,“咚”的一声,直接把人踹跪了下去,连同桌子上那块没吃完的小蛋糕,一并糊在了那人脸上。

    回过神来时,俏俏已经和唐青瓷一起坐在了小广场的椅子上。

    天气太冷,附近没什么人,几只圆滚滚的胖麻雀跳来跳去地找吃的。俏俏抹了一把被泪水浸得生疼的脸,轻声道:“说说吧,唐总,你这又是什么孽缘。”

    唐青瓷没戴帽子,碎短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,看起来神情模糊,不复以往嚣张的样子。她抿了抿嘴巴,声音听起来有点哑,淡淡地道:“之前谢小妍说,我是因为偷东西才被十七中开除的,其实也算不上造谣,我真的偷过东西,为了一个人,就是刚刚被我踹倒的那个男生,他叫傅家远。”

    俏俏靠在唐青瓷肩上,将她微凉的手指拢进掌心,安静道:“唐总不怕,我在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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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唐青瓷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,一个久居英国爱丁堡,一个移民德国,把她丢给一个上了年纪的保姆,除了按时打钱,再无交流。唐青瓷给自己起了个外号,叫“钱串子”。

    她能紧握在手里的,也就剩那点人民币了。

    唐青瓷从小就没什么朋友,她常年独居,性格不算好,没人愿意跟她一起玩,傅家远是高一时她的第一任同桌。

    那是个夏日午后,身形瘦高的少年抱着一大摞书本手足无措地站在她面前,结结巴巴地道:“老师让我坐你旁边的位置,那个,我现在能坐吗?”

    唐青瓷没说什么,只是把自己胡乱扔在桌面上的东西往旁边推了推,给傅家远留了个巴掌大的空间,然后背过身去继续睡觉。

    俏俏咂舌,唐总,你可真霸道。

    傅家远会在接热水时把她的杯子也灌满,也会在老师提问时偷偷递个答案给她,不算刻意讨好,总是小心翼翼。

    傅家远是贫困生,父亲早逝,母亲抱病在床,弟弟年幼,家里靠低保度日,最大的指望就是一年一评的奖学金。为了奖学金,傅家远不仅要好好学习,还要比其他同学更乖巧安分,不能迟到早退,不能顶撞老师,打架生事更是想都不要想。

    班里有几个体育特长生,掐准了傅家远不敢还手动粗,时不时地来找他麻烦。翻他的书包,撕他的卷子,往他的盒饭里洒墨水,什么缺德招数都敢用。

    能做特长生的家里多少有些门路,傅家远不声张,班主任也就跟着装糊涂。唐青瓷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,如果那些人没有把傅家远堵在篮球场的角落要用烟头烫他的腿,她也会一直冷眼旁观下去。

    她站在台阶上吹了声口哨,对那些团团围在傅家远身边的男生晃了晃手机:“我已经报警了,校园霸凌可是现下的热门话题,有本事,谁都别跑!”

    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通话界面,时间一分一秒地跳动着,几个体育特长生各撂下一句狠话,然后一哄而散。傅家远从地上爬起来,擦了擦挂在鼻子下的血,轻声问:“你真的报警了?”

    唐青瓷看了他一眼,转身往门口走,一边走一边说:“动态壁纸而已,骗傻子的。”

    几个体育特长生怀恨在心,体育课自由活动时,瞅准时机抡起篮球往唐青瓷的脑袋上砸。傅家远扑出来替她挡了一下,被篮球砸得摔了个跟头,后脑勺磕在水泥地上,当即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恰逢市领导来视察工作,唐青瓷的一位远房亲戚也在领导之列,下令严惩校园霸凌,那几个体育特长生退学的退学,转走的转走,傅家远终于能过上几天安稳日子。

    可没过多久,又出事了。学习委员搁在书桌里的电子词典不翼而飞。午休时,前桌的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嚼舌根,说傅家远嫌疑最大,唐青瓷被吵得睡不着,对着前桌的椅子就是一脚,“咣”的一声,世界终于彻底安静。

    傅家远从外面回来刚好看见这一幕,眼睛半垂着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    放学时,傅家远在走廊拐角处拦住了她。四下空无一人,安静得像是被施了魔法。傅家远垂着眼睛站在唐青瓷面前,道:“你别再替我出头了,她们说得没错,学习委员的东西是我偷的。我弟弟弄坏了同学的电子词典,人家让赔,我没钱,买不起,就想偷一个一模一样的还过去。我可以被歧视,但我弟弟不行,他还小。”

    唐青瓷脸上没什么表情,没有愤怒也没有讽刺。半晌,她突然问了一句:“东西呢?”

    傅家远眼睛垂得更低:“在外套的内袋里。”

    唐青瓷嚼了两下含在嘴里的口香糖,道:“还回去。”说完,她擦着傅家远的肩膀朝外走。

    傅家远突然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,哆嗦道:“我,我不敢。万一被人看见,我就再也不能参评奖学金了……”

    唐青瓷回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,干净利落脆。她咬牙道:“现在想起来怕了?偷人东西的时候琢磨什么呢?被歧视?呵,您可真是想得太多了,就您这样的,连被歧视的资格都没有!”

    小姑娘啊,快点长大吧,

    我真的很想亲你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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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故事讲到这里,蓦然停住。

    俏俏大胆猜测道:“唐总,你不会替他去还电子词典了吧?”

    唐青瓷看着俏俏的眼睛,沉默半晌,蹙着眉毛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俏俏叹息一声,后面的剧情,她差不多可以猜到了。

    体育课上,教室里没有人,唐青瓷溜回教室想把东西原样放回去,就在她行动的时候班主任突然推门进来,人赃俱获,唐青瓷百口莫辩。

    最让她心寒的是,事情闹大之后,傅家远一声不吭,任由她被流言和口水淹没,成为手脚肮脏的小偷,成为众矢之的。

    “唐总啊……”俏俏心疼得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,完全忘了她自己也是一脑门子的官司,握着拳头气哼哼,“要不你还是回去找那个傅什么打一架吧,只糊他一脸蛋糕真是太便宜他了,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!”

    广场紧挨着主干道,汹涌的车流来来往往。

    “没关系的,反正都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俏俏以为唐青瓷会哭,没想到这个短发桀骜的女孩儿只是淡淡地叹息般说了一句——没关系的,都过去了。

    不开心的事情都会过去,不值得人的应该被遗忘,过多的纠缠,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。

    有风吹来,没下雪,干冷干冷的,眼看着一个冬天就要走到尾声了。

    唐青瓷裹紧外套,慢慢地道:“谁没有经历过那样的时候呢,被误解、被嘲笑、被欺负、被打压,赤裸裸的真心交付出去,换来千疮百孔遍体鳞伤。可是那又怎么样?我们是为了自己活着,为了成为想成为的人而活,不是为了那些经历过的伤害。所以,没必要耿耿于怀,路啊,得继续朝前走。”

    说到最后,唐青瓷突然笑了一下,然后她看着俏俏,自嘲似的道:“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?对自己都能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。”

    俏俏很认真地摇了摇头,说:“不是的,唐总,你不是冷血,只是比同龄人活得更明白。克制是一生,潇洒也是一生,我希望你能一直这样洒脱地朝前走,不被那些不开心的事情绊住脚步。”

    唐青瓷笑着摸了摸俏俏的头发,说了声:“真乖。”

    那天,俏俏陪着唐青瓷在广场上坐了很久,两个人都没再说话,她握着手机无意识地点开陆骁的微信头像,点开又合拢,来来回回,直到手指变得冰凉。陆骁的“个签”很久没有换过了,里面躺着一个很简单的句子——谢谢你,相信我。

    俏俏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,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道:“唐总,我觉得我做得不对!”

    唐青瓷一愣:“啊?”

    俏俏抿起嘴唇,道:“我口口声声地说喜欢陆骁,凭借自己的喜好给他打上各种标签,将他定义成世界上最好的人,却在听了别人几句挑拨之后,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,就擅自给他定了罪判了刑,这样做跟那些冤枉你的人有什么区别,是不对的。”

    唐青瓷终于能跟上俏俏的思路,道:“所以?”

    “我应该和陆骁好好谈谈,不能因为别人的几句挑拨就冤枉他。”俏俏握起小拳头,像一只神情倔强的小仓鼠,“如果他真的心性不定,朝秦暮楚,我会忘了他,就当自己眼瞎,再痛再难我也会咬牙忘掉。书上说,两人相处的第一要素,就是要学会好好说话。我要学着跟陆骁好好沟通,了解他真实的样子,不能总凭借自己的想象去定义他,那样他会很累,我也会很容易失望。”

    俏俏的眼睛亮亮的,看起来很有精神。

    唐青瓷摸了摸俏俏的脸,说:“遇见你,是陆骁的福气。”

    俏俏摸摸鼻子,笑得有点羞涩。她张开手臂抱了唐青瓷一下,道:“遇见你,也是我的福气。唐总,你要相信,有一个人正在穿越风雨和海洋,从很远的地方走过来,只是为了遇见你。他身上装满了准备要送给你的礼物,所以会走得慢一些,你要耐心一些,多给他一点时间,我会陪你等下去。”

    呼吸间氲起淡淡的白雾,唐青瓷刚想说你可真幼稚,话还没出口,眼泪倒是先掉了下来,只有一滴,“啪”的一声落在俏俏的衣服上,落在喧嚣的暮色之中。

    这才是真正的洒脱吧,唐青瓷淡淡地想,保持双眸澄澈的同时懂得理性思考,依旧天真,依旧烂漫,依旧相信童话,只是不再强求。能实现固然很好,实现不了,也只当是缘分不够,永远不会心怀怨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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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研讨会的最后两天,已经没什么重要的讲座,都是宴饮聚会聊家常,一群业内泰斗凑在一起喝茶吃瓜聊八卦。陆骁和谢斯年成了秦柯的左膀右臂,替他挡了一轮又一轮,陆骁酒量不算好,每天都是站着出去横着回来,头疼得要命。

    早晨起床洗漱时他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,秦柯在门外不停地催,断了他的思路,聚会结束时回到房间时,才恍然想起,俏俏已经两三天没跟他联系了。

    没有电话没有信息,甚至连微信表情也没发一个,非常不对劲。

    明天秦柯带着颜子佩和谢斯年动身回国,他则由恩茨海姆国际机场转道柏林,探望外公的生前好友,然后飞去墨尔本陪陆然何过年。一连串的行程,辗转劳累。

    陆骁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拨通俏俏的电话,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化解他所有的坏情绪,让心情重新变得明朗。

    他现在很想她。

    通讯界面滑到最底端,陆骁突然瞄到一行字——取消阻止此号码来电。

    他什么时候把俏俏的号码拖进黑名单了?

    电话接通的瞬间,陆骁未言先笑,声音低沉和缓,凝在耳际,如同一个触感湿润的吻。

    俏俏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陆骁的声音了,蓦地红了眼圈,抽噎了一声,喃喃着:“陆骁,你骗我,你很坏!”

    陆骁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哭了,压低了嗓子柔声道:“出什么事了?你不要哭。”

    俏俏真的很想跟陆骁好好谈谈,该说的都说明白,可是眼泪一旦开了闸就完全控制不住,她哭得话都说不出来,听筒里只剩断断续续的更咽声。

    陆骁急得不行,分出点智商去思考了一下俏俏说的唯一一句话——

    你骗我,你很坏。

    看来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,陆骁无措地试图给自己立个知错就改的好形象:“俏俏,你不要哭啊,有事慢慢说,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可以帮你的。如果是我做错什么让你生气了,我先给你道个歉好不好?”

    这一句道歉好比火上浇油,相当于默认了他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。俏俏那个气啊,奈何哭得太凶,说不出骂人的话,只能缩在被子里不住地更咽,眼泪落在床单上,洇开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圆点。

    陆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,只能皱着眉毛守在电话另一端安静地陪着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听筒里只剩绵长的呼吸,夹杂着些许梦呓似的喃喃,仔细辨别隐约能听见“陆骁”两个字。

    软糯糯的声音撩拨得陆骁心跳微乱,他身姿笔挺地在房间里静站了很久,远远看去像是镀着金属釉质的旗杆,然后他下定决心般地拎着行李箱拉开了房门。

    99)

    俏俏一觉睡了很久,醒来时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,她拥着被子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,脑袋是空的,心也是空的,恹恹的,提不起精神。

    余笙敲了敲房门喊她出来吃饭,她应了一声,说马上就来。

    埋在被子里的手机突然振了起来,俏俏连来电显示都没看就随手接起,陆骁的声音里带着仆仆风霜,他道:“出来,我在楼下。”

    俏俏愣了片刻,抬手掐了自己一下。

    真疼!

    会疼,那就不是做梦!

    俏俏掀开被子跳下床,外套都顾不得披一件就往外跑。白太后从厨房里往外端菜,险些被这丫头撞到,“哎哟”了一声:“这丫头发生什么神经?”

    余笙站在客厅的窗户前,正看见一道笔挺的身影等在楼下。他眯起眼睛,叼着烟,拿腔拿调地念了两句泰戈尔的爱情诗:“我看见你像永世难忘的北斗,穿透岁月的黑暗,姗姗来迟到我的面前……”

    白太后佯装听不懂,斥了一句:“不许在家里抽烟!自己不惜命就算了,别连累我们一起吸二手烟!”

    余笙将烟盒火机摞在一起远远扔开,无奈道:“您可真是我亲妈!”

    100)

    外面下着雪,天气微寒。

    快过年了,小区里的孩子早就放了假,跑来跑去地四处玩耍,在雪地上印出一排排的脚印,夹杂着零星的鞭炮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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